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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老人的嘮叨，秋雨漫長而瑣碎。淅淅瀝瀝，點點滴滴，從昏黃到黃昏。時光也一副老眼昏花、臨行密密縫的模樣。只有黏人的涼，亦步亦趨提醒著：秋天遠了，歲月深了。
時節(jié)到了秋天，如同人到了暮年。一句話，要說很多遍，才聽得見；一場雨，要下很多場，才看得清；一片葉，要落很多次，才記得住。我正值壯年，卻不比父母耳聰目明。我們之間，霧靄重重，似乎總氤氳著一場雨。有時，他們淋濕了我；有時，我淋濕了他們。
女兒起床后，照例跑到陽臺，看望那棵合歡。樹上的鄰居——一窩鳥，不知何時舉家搬走了。女兒難過了很久。她目睹著小鳥孵化、成長，和他們儼然成了一家人。他們卻不辭而別。我安慰她，秋天了，小鳥要回南方越冬。就像我們，逢年過節(jié)，也要回老家。
女兒這才釋然，守著空巢，等又一個歸期。她打量著合歡樹問：天都亮了！合歡葉怎么還睡懶覺啊？或許陰雨太久，合歡的鬧鐘也紊亂了，忘了晝張夜合。女兒撲閃著眼睛，搖搖頭：是他們太老了吧？容易嫌冷，縮成一團更暖和些！就像爺爺、奶奶一樣……
一陣風(fēng)吹來，雨點很鋒利。我和女兒打個寒戰(zhàn)，我忙關(guān)上窗戶，給她找厚衣服。
我找來衣服，女兒在打電話，看見我，示意別靠近，她在和爺爺奶奶通話。上學(xué)前，她跟老人在鄉(xiāng)下生活。進城后，他們就經(jīng)常通電話。我很慚愧！與老人的交流，三歲的女兒都比三十多歲的我還多！二老倒坦然，愛孫女甚于愛我。唉！誰叫我“生不逢時”呢？
女兒時而嚴(yán)肅，時而溫和，時而瞥我一眼。我招招手，示意趕緊穿衣服。她言猶未盡，還是掛了電話，悻悻走來。我明知故問：“誰惹寶貝生氣了！”她哼一聲，不屑和我搭話。
爸媽一定又說我壞話了！上次回鄉(xiāng)是中秋節(jié)。本來一家其樂融融，但說到領(lǐng)二胎，風(fēng)云突變。爸媽曉之以理、動之以情，妻子水來土掩、兵來將擋。我夾在中間，左右為難。最后，他們下了通牒：不抱個孫子回去，就不要進家門。直接把我們掃地出門！
打電話，不接。從女兒那獲悉，他們閉門不出，嫌沒孫子，絕戶頭，出去丟人。女兒還懵懂，勸我們，快把丟的弟弟找回來……我憤然，女兒就不是后人了！也不再打電話。
一整天，女兒都心事重重。睡覺前，她向我道歉，天冷時，她只想到爺爺奶奶，沒想到我。她還告訴我一個秘密，爺爺奶奶愛我比愛她多！電話里，他們更關(guān)心我。她長舒口氣：爸爸愛我，我愛爺爺奶奶，爺爺奶奶愛爸爸。我們都有人愛，都不會冷了……
我躲進陽臺，聽雨點打著合歡。一程秋雨，一程涼，“欲蠲人之忿，則贈以青裳。青裳，合歡也。植之庭除，使人不忿。”就像父母，時光都老了，不再著青裳，我還忿什么呢？
我的手在鍵盤上彷徨。三十多年了，我還是不習(xí)慣對他們說：“對不起，我愛你。”（◎洛水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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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5058302350585號